陸守時對湯老的情感遠沒有對廖老的深。對於廖老，他尚且保持應有的距離，所以，根本不存在陸守時會私自為湯老賣命一說。

他所做的這一切，一半是因為那些人都是大奸大惡之人，是國家的蛀蟲，另一半，自然是為了媳婦兒。

陸守時曉得媳婦兒的憤怒是緣於自己的奮不顧身。

可是，做這一行，本來就隨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。不過，他又怎麽敢隨便去死呢？他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？

“媳婦兒，不關湯老的事。”陸守時滿臉柔情地看著方菲，“是我主動申請的。”一來他不能眼看著湯老身陷囹圄，二來他有自己的打算。

方菲定定地瞅著陸守時，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受。面對這樣一位有著鋼鐵般意志的男人，所有的心疼都會變得矯情。

她想說，其實你可以不必一個人，畢竟那些人是人民的敵人，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，就又人民來舉報、監督好了。

她想說，你有那麽多的兄弟，幾個人分擔一些，也好過你一個人出生入死這幾個月。

可是，她曉得這些話說出來，會嚴重挫傷陸守時的男子漢氣概。

是，她只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小女子，只是一個等待丈夫平安歸來的普通婦人。即使她能理解陸守時的英雄孤膽，她也不願接受他的這種行事作風。

在她看來，明明可以有別的更好的、風險更低的解決辦法，陸守時為什麽要去逞能呢？他有沒有想過，這幾個月她是怎麽度過的？

感動，她自然是感動的，他為了她做了這麽多。可她更想看到他平安，和她細水長流度過此生。

這次假如不是王珂替他擋了子彈，那陸守時的情況會怎樣還未可知。方菲從昨天夜裏到現在，都不敢去想這個情景。

陸守時見媳婦兒沈默不語，只睜著氤氳的大眼睛，情緒莫名地看著自己，心裏一驚。

他放下已經吃飽的遠遠，讓他自己去玩，然後站起來，走到媳婦兒面前，蹲了下來。

“媳婦兒，你，你這是怎麽了？你為什麽哭了？”一滴淚從方菲眼角滑落，滴到了陸守時的手心。

方菲扭過頭，不想說話。

她想，陸守時是沒錯的。都是自己太矯情了。

陸守時一臉懵。他的印象中，媳婦兒很少流淚。對，幾乎是從不流淚。今天到底是怎麽了？

“媳婦兒，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？你說，你說出來，我一定改。”陸守時伸出雙手，將方菲的臉蛋捧了過來。

方菲就那一滴淚，現在眼神清明，臉色平靜，根本看不出哭過的痕跡。

她突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，其實也沒過去那麽久，只是早已經封存在她的記憶裏的那件事。

劉小梅遭遇海盜劫持，自己不顧陸守時的勸阻，一意孤行地去救人的事。

那個時候，陸守時也就是她現在的心情的吧。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去犯險，卻又無能為力。

從前，方菲只曉得陸守時當時那樣對自己，完全是出於職責所在，也是為了她更體面地犧牲。

現在，她懂得了他當時心中的煎熬。

從來，她都覺得是自己愛他愛得更多一些。即使後來在一起，他的種種表現，方菲也覺得是因為他對自己愧疚。

如今，她明白了，原來最開始的時候，他愛的，就不比她少，甚至比她更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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